張 麒 

　　中國古典名著《紅樓夢》里，作為榮國府和寧國府兩府大管家的王熙鳳，其網羅和使用人才的事跡，堪稱經典。

　　書中第二十七回，記述了她發現賈寶玉身邊小丫鬟紅玉的情節。書中寫道：“（紅玉）到了李氏房中，果見鳳姐兒在這里和李氏說話兒呢。紅玉上來回道：‘平姐姐說，奶奶剛出來了，他就把銀子收了起來，才張材家的來討，當面稱了給他拿去了。’又道：‘平姐姐叫我回奶奶，才旺兒進來討奶奶的示下，好往那家子去’。”

　　這段引文，我看了幾遍都沒看明白。那么多“奶奶”，到底指誰？王熙鳳身邊就需要一個伶牙俐齒、記性好、反應敏捷的助手，這么巧，她偶然發現賈寶玉身邊的紅玉最適合。因為她是聽到紅玉說了這么一段七繞八結的話。賈府有許多人、好多種人物關系、好多層輩分，叫這個小女子講得一清二楚。王熙鳳剎那間動了“挖人”之心。

　　從這里，我們發現封建府邸經濟的展開不在于經濟規律本身，而在于其繁雜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。紅玉后來改名叫小紅，因為重了“寶玉”的“玉”字。她的父母是誰，是老傭人林之孝兩口子，一對“天聾地啞”的人，可這么多年來王熙鳳身邊當差的就是這樣的人。王熙鳳急需要有能力的管理人才，可到哪里去找？賈府及當時偌大的中國都是很難找的，一個府邸、一個國家整天都在做“八股文章”，唯獨不談商業、不講商業文化。

　　王熙鳳是沒讀過什么書的，也沒進行過多少女紅的修煉，她似乎只為管理和掙錢而生，自入賈府的大門就馭人理事，從普通的管理人員做到兩府的大管家。賈府后來進行大規模的“經濟改革”，重點是選人、用人，我們能在書中的好多情節中得悉。林之孝家是賈府飯堂的負責人，當飯堂缺人手時，她上下串通，準備錄用秦顯家的。秦顯家的都準備來上班了，可臨門一腳卻“黃了”。雖然書中未寫具體的原因，卻給了億萬讀者對王熙鳳新的用人標準、用人方針以無盡的聯想。

　　還有賈探春承包經營大觀園。王熙鳳對賈府三小姐探春承包經營大觀園的舉措都是同意的、贊賞的，同意、贊賞的理由就是她堅持了樸素的“物用原則”，即凡物都值錢，必善待物。賈探春把大觀園全部開辟、利用起來，叫荒廢的園子披紅掛綠，碩果累累，而且將園子里蓮藕、果木、花草承包給有專長的傭人們。賈府嬤嬤、傭奴們，各有所長，各有特色稟賦，是賈探春仔細地給盤點了一番，使他們各得其所，各展所長。賈探春和王熙鳳的用人術是相近的，這是因為她們的物用觀、分配觀是相一致的。王熙鳳在賈府治理的后期也做過，但限于封建體制、封建人情，做得不到位、不徹底，想不到府里還有“同聲氣”的人，王熙鳳感到由衷的欣慰。

　　有“歐洲文明之子”之譽、百科全書式的著名學者馬克斯·韋伯在其著作《經濟與社會》里一針見血地指出：“人的行動背后的制度原因才是決定的因素。”王熙鳳們苦苦探尋的改變府邸經濟的做法，正基于此。而改變這一切，首先需要改變的是人，首先改變的也是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