桂曉燕

　　倭豆、咸光餅、油炸檜，是三種吃食，也是三句寧波老話。為什么三種吃食會成為三句老話？您且聽我一一道來。

　　話說600多年前的元末明初，就有日本海盜集團，在中國東部沿海一帶出沒了。因為中國古籍稱日本為倭國，所以稱他們為倭寇。到了明代嘉靖年間，倭寇勢力發展到最為猖獗。北起山東，南到福建，他們在中國漫長的海岸線上，燒殺掠搶，武裝走私，無惡不作。我們浙江也深受其害。

　　這時候，一位智勇雙全的將軍戚繼光，奉朝廷之命，率領戚家軍來寧波抗擊倭寇。

　　一年初夏，正是蠶豆成熟季節。戚繼光在山上發現，一股倭寇揚帆向慈溪三北一帶襲來。他便立即策馬來到沿海陣地，向軍民們發出戰斗動員令：“不管什么人，殺掉一個倭寇，就記一粒蠶豆；等到打敗倭寇，看蠶豆多少，論功行賞！”

　　當地老百姓對倭寇早就恨之入骨，一聽戚將軍這樣講，個個熱血沸騰，操起鋤頭、鐵耙、扁擔、柴刀等家伙，和戚家軍將士一起，奮不顧身向倭寇殺去！倭寇的頭紛紛落地，蠶豆也越積越多。倭頭、倭豆，于是寧波人就把蠶豆叫做“倭豆”了。現在倭寇早已被掃入歷史的垃圾堆，而“倭豆”這個叫法，卻一直流傳下來了。全中國只有寧波人這樣叫，“只此一家，別無分店”。 

　　“咸光餅”也和戚家軍有關。戚家軍經常要行軍追擊倭寇，有時候做飯都沒有時間。戚繼光為了不誤戰機，想出一個辦法：用面粉摻些鹽，做成許多小燒餅，中間打一個小孔，拿細繩子穿成一串，掛在士兵們的身上，隨時可以解下來吃，不誤行軍，十分方便。這種小燒餅，寧波人就叫它“咸光餅”。

　　為什么不叫“咸小餅”或者“小燒餅”呢？這個“光”字什么意思啊？嗨，這個“光”字最有意思了，它代表戚繼光的“光”，就像“東坡肉”里的“東坡”兩字。大家知道，大文豪兼大吃貨蘇東坡先生，研究出一種美味的豬肉做法，人們為了紀念他，就將這種豬肉命名為“東坡肉”；同樣地，抗倭英雄戚繼光將軍，創制了帶孔的行軍小燒餅，人們為了紀念他，就將這種餅稱為“光餅”，又因為摻了鹽有些咸，全稱“咸光餅”。

　　上世紀50年代，寧波街頭的燒餅攤里，除了燒餅、油條、豆漿這“三大件”外，咸光餅也是常客。吃過咸光餅的老寧波，一定還有印象吧。

　　可以說，倭豆和咸光餅，見證了戚家軍的抗倭歷史，同時也豐富了寧波老話。

　　燒餅攤里的油條，還有一個更傳統的名字，叫做“油炸檜”。相傳南宋賣國宰相秦檜和老婆王氏定下毒計，以“莫須有”罪名，將抗金民族英雄岳飛，害死在杭州風波亭。人們對秦檜夫婦恨之入骨！當時西湖附近有兩家面食攤。一天，兩位店主人各自抓起一塊面團，分別搓捏成兩條腿的人形長條，然后把這兩個“人”扔進滾燙的油鍋里炸，一會兒就炸得噴酥松脆。有人問這是什么玩意兒？他倆說這叫做“油炸鬼”，炸的是害人的“鬼”！人們一聽心領神會，這不就是“油炸檜”么？秦檜和他老婆嘛，呵呵。

　　“油炸檜”的大名和做法立刻傳到各地，寧波人也馬上引進了這個“新發明”。由于“油炸檜”的名氣雖臭，味道倒挺香，還成了早點的主角之一。時至今日，寧波還有許多人叫它“油炸檜”。而在它的原產地杭州，人們倒都叫它“油條”了。前幾天，我特地打電話去問杭州的老同學，得到了證實。

　　不是杭州人放過了秦檜，而是“油炸檜”在杭州有了升級版——“蔥包檜”。把油條包在春餅里，加上香蔥甜醬，用力壓扁，再下油鍋煎烤，就成了一道杭州人喜愛的點心。

　　與此同時，“油炸檜”仍然是寧波人保留至今的，源于南宋的老話。

　　秦檜和王氏做夢也想不到，因為出賣國家，殘害忠良，800多年來，不但一直跪在岳飛墓前，被千人唾萬人罵；而且要天天下油鍋，被炸被煎被人吃，并獲得一個“油炸檜”的名稱，遺臭萬年。

　　反之，像抗擊外敵、保境安民的戚繼光將軍那樣，永遠受到人民敬仰。他的功績，蘊含在“倭豆”“咸光餅”的老話里；他的名字，流芳百世。